賈府在當時無疑是一個超大型企業(yè),等級森嚴,人員眾多,在《紅樓夢》第六回描寫劉姥姥初進榮國府時,曹雪芹即明確指出:“按榮府一宅人合算起來,人口雖不多,從上至下也有三四百個,雖事不多,一天也有一二十件,竟如亂麻一般,并沒個頭緒可作綱領”。
在企業(yè)規(guī)模不大時,一些微小錯誤一般不會造成惡性后果,殃及企業(yè)的生存與發(fā)展。但隨著企業(yè)的日益擴張和高速發(fā)展,企業(yè)的產量和市場占有率迅速增長的同時,必然會帶來企業(yè)的規(guī)模、人員、產品線、客戶群、市場區(qū)域的急劇擴大,出現管理日趨復雜化的局面。這時候,小錯誤會積累成大錯誤,一招不慎,滿盤皆輸。
這就如同賈府,千里之堤,潰于蟻穴。忽視小的錯誤,就可能造成危機的累積。王熙鳳就一針見血地洞察到寧國府的大企業(yè)病積弊。
要能力有能力,要魄力有魄力的鳳姐,勇于改革,以“摸著石頭過河”的試錯精神,靠著靈活的手腕、果敢的勇氣,注重秩序、注重分工,很快就取得改革成果:事有人辦,物有人管;職責分明,各司其職;成本降低,效益提高。
精明強干的王熙鳳本可成為賈家的中興之臣,卻為何反害了賈府?原因就在于她有才無德、自私自利、狡詐狠毒。寧榮二府沒有嚴格的人才考核制度,用王熙鳳算是沒有用對人。鳳姐對賈府的破壞力遠遠大于她的貢獻。不怕鳳姐型人才能干,而怕她做事沒有底線。
王熙鳳才比天高,德比紙薄。權力的機會、個性的貪欲和末世的氛圍糾結在一起,必然讓她雁過拔毛,大觀園中的一草一本都能被她用來進行權力尋租。
《紅樓夢》第二十四回中說,窮極了的賈蕓瞄上了大企業(yè)榮國府,想攬大觀園栽花修木的環(huán)境綠化生意,以為賈璉是管事的,不料拜錯了碼頭,這賈璉實際上是當家不做主。賈璉讓他去找自己的老婆王熙鳳,同時明確地告訴他沒禮沒錢別開口。聰明的賈蕓借錢買了“細貴的貨”——冰片、麝香來送鳳姐,終于如愿以償。
賈蕓付出了成本,自然要把大觀園的草木榨干。賈府敗落后,賈蕓還設計要把鳳姐的女兒巧姐賣掉換錢。精明的鳳姐能“算死草”,將一草一木都作為權力的本錢,卻沒有算到,殺頭的生意有人做,虧本的買賣沒人干,差點連本帶利地把從賈蕓那吃進去的都吐了出來。
預感到賈家的衰敗可能快要到來之時,王熙鳳更是瘋狂斂財,弄權舞弊、克扣工資、收受賄賂、放高利貸,只要能填滿自己的腰包,無所不用其極,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,肆意妄為到連自己的頂頭上司、親姑姑王夫人也不放過。
《紅樓夢》第三十六回中說,王夫人屋里的丫頭金釧兒投井自殺后,空出一個大丫環(huán)職位,王熙鳳哪會放過這樣的“肥缺”。她想盡一切辦法拖著不增加用工名額,等求職的人走后門把東西送足了,才去稟報王夫人。
尋租賣官、以權謀私、改革為私、管理為已,可以說鳳姐的改革越深入,賈府的敗落就越快。
歸根結底,賈家敗落的原因在于體制,不只是王熙鳳一個人腐敗,而是上上下下都腐敗。表面還風光,但是內里已經倒下了,一個金玉其外、敗絮其中的企業(yè)文化狀態(tài)注定了賈府要倒臺。
妙語“紅樓”
●不怕鳳姐型人才能干,而怕她做事沒有底線。